簡單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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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岩松 X 李壽全:今天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,未來一定會回到身上。

2016/10/27簡單生活


2016 年上海簡單生活節的分享書房,白岩松與李壽全的對談吸引了上千名現場觀眾。藉著這場對談,兩人分享了音樂為他們的生命所帶來的感動。

白岩松
當你已經走到快 50 歲的時候,突然一回頭,是什麼讓你成為今天的你?我覺得,除了讀書、運動、你見過的人,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音樂。

我要向現場的年輕朋友介紹一下李壽全大哥。王傑的《一場遊戲一場夢》,其實壽全大哥是製作人。在台灣百大唱片當中,《搭錯車》,也就是大家熟悉的〈酒干倘賣無〉,製作人也是李壽全大哥。潘越雲的《天天天藍》也在百大當中排前幾名,製作人也是他。

我覺得包括像李壽全大哥的《一樣的月光》,在我年輕的時候會對我起巨大的推動作用,因為裡頭有一個著名的歌詞,「是我們改變了世界,還是世界改變了你和我」。還有像〈張三的歌〉,還有《我的志願》,後來我才知道,總統只有一個,不當總統了,不當這個領導人了,你去當一些其他能成為你自己的人。所以我覺得音樂在八〇年代,可能歌詞和旋律結合的特別好,它促生了我們這一代人。

我不敢想像在我的生命歷程中,如果沒有音樂,起碼我不會坐在這兒。

李壽全
剛白岩松講到音樂跟體育,這兩件事情都需要節奏感。音樂,當然你們都知道音樂一定要有節奏,但是好的運動一定要有節奏感。其實不只有音樂,包括所有的繪畫、美術、雕刻、書法,都需要節奏感。什麼時候覺得要轉彎,什麼時候決定要做什麼事,完全就是在一個節奏感的部分。

白岩松
我覺得中國最重要的歌曲,將來一定是以民歌的方式流傳。100 年後,沒有人知道原來是誰唱的,誰作曲,誰作詞,只是覺得這歌兒一直就在我們的血液當中。2016年是李壽全唱〈張三的歌〉、發行《8 又二分之一》這張專輯滿30年,也是崔健《一無所有》、李宗盛《和自己賽跑的人》發行 30 年整。我覺得 30 年是一個太奇妙的緣分。其實我覺得今天大家來到簡單生活節,就是要回到音樂的最初。對於華人音樂世界的最初,其實是從民歌開始,到了八〇年代中期時,民歌向流行歌曲的方向轉化,但是其中還有一些非常個人的創作,只是時隔了 30 年你才會了解它的意義。



有人曾經問過我這樣的問題,白老師,如果有一個時光機器,讓你在這個時代當小鮮肉,你幹不幹。

我的回答是:「我絶不回到現在」。為什麼?因為現在的歌太難聽了。當然,簡單生活節上演出的歌曲除外。有越來越多的創作者,都在簡單生活節上把他們最內心的東西給大家。李壽全、李宗盛他們那一代音樂人,首先腦海中出現的不是新台幣,不是人民幣,不是美元,而是我要唱,發自內心的東西。音樂歸根到底是心和心之間的事情。

李壽全
那個年代一般人沒有什麼娛樂,也沒有手機,也沒有網絡可以上網,所以我們大多的時間就拿著吉他唱歌,從生活裡面去找到一些創作的題材。最重要的是,很多朋友可以一起創作,這些人很容易揪在一起做音樂,不像現在大部分的人,都是一個人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做完。當然,那個年代是有那個年代的時空背景。我相信現在還是有很多人很努力地在做音樂,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堅持下去。

我常常講說,做音樂其實是一件苦中作樂、很苦的差事。第一,你做出來的音樂別人不見得會喜歡,可偏偏你就渴望那一、兩個掌聲,但我覺得就算只有一、兩個掌聲,都是最甜美的鼓勵,不一定要在千萬人面前唱歌。做音樂時能夠有少數人喜歡你,我覺得這樣就值得了。



白岩松
今年是我 18 歲的 30 週年,48 歲時回頭看,18 歲時的我,所得到的那些東西塑造了我。那年的 5 月 8 號,我在北京的王府井書店買了一本《朦朧詩選》。那年 5 月,我去了崔健的「讓世界充滿愛」的音樂會,那年夏天我看了人生中第一個完整的世界盃,從此成了阿根廷的球迷。然後那年再晚些時候,我去軍訓。然後在那年更晚些時候,我接觸到了武俠小說。所以後來回頭一看,武俠小說,朦朧詩,還有這些好的音樂,塑造了我。所以我認為 18 歲時的你與什麼相逢,它就會伴著你一生向前走。它不會決定你的現在,但它決定了 30 年後的你會成為什麼樣的人。因此 18 歲做選擇時一定要慎重。

李壽全
18 歲那年是我要準備進入大學的時候。大學時我唸的是經濟系,但我現在還是搞不懂微積分是怎麼過的。我覺得不管怎樣,大學 4 年是讓你們認識自己最好的時候。

我最初聽音樂是從西方的搖滾樂聽起,畢竟不論技術、開始的時間,他們都比我們早很多。我們幾乎是在一面學習、一面模仿的過程中,慢慢地訓練自己。我覺得搖滾最重要的是它的「人文精神」,它是一個對社會的關懷,對人類的關懷。

前幾天有人問我對「現在」跟「以前」的音樂有什麼看法。以前聽音樂是用耳朵聽的,現在的年輕人聽音樂是用眼睛看的。我建議大家有時要試著把銀幕關掉,真的用耳朵去聽音樂,這時的畫面是你自己心裡的畫面,而不是他們塞給你的那些畫面。

白岩松
好像現在人們普遍都耐心不足了。身為一位創作者,壽全大哥你怎麼看這個現象?

李壽全
他們現在好玩的事情太多了。以前真的生活較為單調些,沒有那麼多玩具,沒有那麼多遊戲,基本上音樂就是唯一的娛樂,只有音樂能讓人從裡面找到一些好玩的東西。

白岩松
其實我覺得所有來到簡單生活節的朋友,都是喜歡把音樂當作娛樂的人。這些人沒有選擇在家裡望著手機或是掛在網路上。如果要說一句話,作為一個老大哥的心得分享,那就是在年輕時一定要有另外一個世界,不能光是眼前,有老闆、有升遷、有薪資單的世界。

另外,音樂好不好聽,電影好不好看,都是由你們決定的,不是那些創作者自己說了算。如果你愛聽趙雷、你愛聽朴樹、愛聽老狼,那麼這樣的音樂自然就會越來越多。同樣的,你愛看什麼電影,那樣的電影就會越來越多。我們決定了產品。我相信來到簡單生活節的你們,都是在塑造未來的人,我們一塊兒去把最好的東西,用我們的品味把它激活出來。

拿李壽全大哥的專輯《8 又二分之一》為例,30 年前出版的歌曲,今天依然可以再版,是因為它是一個完整的概念。今日,專輯時代正慢慢死去中,音樂市場正進入單曲時代,我不知道像平克·弗洛伊德的《牆》這樣偉大的概念性專輯,將來還會有嗎?李壽全大哥他們做過的《搭錯車》專輯裡,在華語世界留下了〈是否〉、〈一樣的月光〉、〈變〉、〈請跟我來〉、〈酒干倘賣無〉這麼多首經典歌曲,這樣的時代還有可能再現嗎?



白岩松
問問壽全大哥,當初寫了一首歌叫〈未來的未來〉,今天是你未來的未來嗎?

李壽全
身處在一直變化、一直在往前走的都市裡,確實是跟歌詞裡所講的一樣,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過。作詞人是張大春,他本來就是一個很敏鋭的作家。30 年後,未來還是一樣沒有來。

但也沒有這麼傷感,我覺得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出口。喜歡自己在做的事情,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,然後熱愛它,永遠保持著熱情。

我以前從來沒想過,自己第一次做音樂時才 26 歲,到現在已經超過35年了。第一次進到錄音室的那個瞬間,呼吸到錄音室的空氣那種感覺,直到現在,每次進到錄音室還是一樣沒變。我是個一進錄音室就開始很亢奮的人,每次錄音工作完回家,幾乎不太容易睡著。如果一件事情可以做超過 30 年,那真正要有很大的熱情才可以做得到。30 年前我很認真地做了這張唱片,今天它被重新發行了,就像白老師說的那些音樂給他很多的感動,所以我們有機會碰在一塊。我希望大家都有這樣的熱情,去熱愛自己所做的事情。我一直很相信,今天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,在未來一定會回到身上。

影像提供:一拍、阿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