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應霽 Ｘ 王平仲：所有的美，其實都在生活當中。

2016 年上海簡單生活節的分享書房，歐陽應霽與王平仲的對談同樣擁有高人氣。他們從設計與消費，一路談到生活的本質，分享了自己在生活中汲取到的智慧與力量。

歐陽應霽：
其實到現在我都不想要這個生活家的標籤。所有的美，其實都在生活當中。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有這個機會，或者是都有這個能力，成為生活家的。

過去一路各種的工作，是因為我的興趣真的是廣泛。我曾經在電台工作，進去的時候是編劇，但是後來他們覺得我的聲音還 OK，要不就做 DJ 吧。做廣播的時候也碰上要主持音樂節目，主持一些軟性的時事的節目，一路下來，真的跨了各行各業，反正是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我念的本科是設計專業，跟王平仲一樣，他念的是建築設計。當年我的英國教授第一堂課就告訴我說，設計是什麼，就是解決問題。我們用什麼方法去解決問題呢，他就說，anything goes，什麼方法都可以。把好像都沒有關係的東西放在一起，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混搭或者是跨界。其實創作從來都是跨界的，並沒有說我一定是做某一個小小的領域。

王平仲：
其實我常常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設計師，也不會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建築師。因為剛開始學這個行業的時候，當然希望能夠做很好的建築、很好的室內、很好的空間，去改變一些事情。後來發現，其實歸根結底，學設計到最後，我們是培養了自己認識自己、認識世界的一套邏輯的關係。其實學到最後，發現最重要的是什麼，不是要改變世界，而是要改變你自己。



你要先熟悉、先認識自己，你到底想做什麼，能做什麼，然後你才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定位到底是什麼。包括做設計其實也是一樣，剛開始的時候，我覺得大部分的建築系、室內設計系，所有人都會提出一個理論，什麼是設計。就像剛才歐陽先生說的，解決問題的能力、方法。當做過很多設計以後，你會開始去質疑這件事情，難道我們只是解決問題嗎。這個房子不好，我們把它變得好一點，只是這樣嗎？我覺得不只是這樣。

我覺得這個時代在變，社會在變。很多東西已經不像以前那樣，單純的就說我們只是把這些東西做組合，組合完了之後，變舒服了。最後發現，其實設計是一個哲學問題，不再只是個技術問題了。

主持人：
你們在朋友圈也看到了。很多房子在經過設計師改造之後，幾年之後再進行回訪，發現房子又變成了原來的那個狀態。為什麼要想保持美的東西是很難的一件事？

王平仲：
有沒有錢，跟你買東西，過好的生活沒有關係。這是我們現在這個社會上沒辦法釐清的，就是價值跟價錢的關係。這兩個東西絕對不會是等號。

剛剛講到節目，我也必須跟各位澄清一件事情，我們常在媒體上、朋友圈裡、微博上看到很多的揭露文，不好的事情永遠是傳的很快的。但好的事情，比如我們要推動做公益這件事情，傳播就很辛苦的。為什麼？我覺得這個是社會風氣的問題。人總是喜歡去聽比較聳動的新聞，追逐標題黨。

這個社會生病了。一個媒體為了博眼球，為了點擊率，為了轉發量，就可以弄那麼大的標題，然後把所有人的辛苦抹殺掉了。各位，今天如果你是設計師，你是看到你的作品被毀掉比較難過，還是看到這樣的文章比較難過？我的答案是後者。

歐陽應霽：
可能我先要回應一下，我們現在這個消費社會，不斷地製造大量的消費品。以致我們的家被堆滿了東西。那些東西裡也許有一些還不錯的東西，接著就是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，再接著就是一些根本不該買回家的東西。無論我們怎麼設計那個家，其實都是充滿了這些東西，沒有空間。然後突然又推一個說法，叫「斷捨離」，大家開始流行丟東西。但很恐怖的是，丟了之後要不要再買？有很多朋友可能丟了之後，就開始再買，所以另外一個循環回來了。

這些社會現象我們要很警惕，要常常很敏感，所有出現的這些社會流行現狀，它背後其實是有什麼原因，什麼目的。

最簡單的、最不用花錢的美，就是在我們亂了方向之後，再也沒有眼光去關注的，本來就在身邊的事情。其實是很簡單的：最好吃的食物、食材，通常是最便宜的食材。

大概是今年春節時，我突然有感自己所做所有的工作、生活，都跟食物或者飲食有關，於是開始一路收集、一路發佈一系列與此有關的圖片與文字內容，算是我給自己的一個功課——用好奇心去給自己一個重新的定位。

我覺得只要用心鑽進那些生活裡令你感到好奇的領域，並且持之以恆，3 個月、半年你就會成為一個小專家，再過 3 年、5 年、10 年，你便能成為那方面的權威。等到了那時，又可以準備開始另外一個項目。

王平仲：
我不是一個很都市化的小孩，我沒事就去大海，去看天空，去爬山。小時候各種不同的藍讓我印象很深，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可以無限大。你看到深邃的藍色，好像什麼事情都可以放下來，會忘掉。

我從小最喜歡的電影是〈星際大戰〉，直到現在我還是星戰迷。開頭的時候，它是整個黑色的，很多星星，慢慢從黑色變深藍到淺藍，看到星球出來的時候，你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的想像力就出來了。

歐陽應霽：
我覺得可能我比在座的朋友可能稍微年長一點點，現在還有這個力氣告訴大家，真的，慢慢走，慢慢來。慢，不是花 5 個小時在沙灘躺著曬太陽、吃一頓飯，不是這麼短時間的慢，是要長期地、長久地累積。

你有沒有很珍視機會。不是說這一頓飯米其林，吃完享受過，炫耀一下就過去了。珍惜這些經驗和機會，把它當成你成長的累積。一路走來的 3 年、5 年、10 年、20 年，可能你中間會有一個狀況，好像不怎麼愛這個東西，或者有點迷茫。反過來要再問自己，究竟我開始時為什麼要做這個事情，是不是還願意做這個事情。

你回答了這個問題，發覺原來自己還走在對的路上，堅持下去。再過一段日子，等你回過頭來想時，你就知道，這條路並沒有白走。



王平仲：
我學過小提琴、小號、笛子、口琴、吉他，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樂器；玩過籃球、足球、棒球、壘球、乒乓球，奇奇怪怪的很多球類。可能你這輩子會有很多興趣，或許沒有，但那不重要。千萬不要把你的興趣當成有目的性的。

比如說你學音樂，是因為將來想當音樂家，你要賺錢，要出名，這就是想太多。假如當初學音樂只是覺得好玩好聽，認為是很酷的一件事，即使後來沒有當音樂家，至少懂得欣賞美好的音樂，知道美好的地方在哪兒，感動的地方在哪兒。

設計很重要的一個過程就是可以享受人生的喜怒哀樂，你可以真正地去過你想要的這個人生。當你對每一個階段的人生有很深刻的體驗的時候，你才有辦法去譜寫別人的故事，不然你根本沒辦法理解別人怎麼過他的生活。

所以我常常會鼓勵很多朋友，不要去忽略，尤其在大陸，這 2、30 年來進步的太快了，不懂得去珍惜身邊的很多的資源、很多的情感、很多的友誼和朋友。我覺得這是很可惜的事。

所以我很贊同歐陽先生講的「慢生活」的概念，它不是真的要你過 slow motion 的生活，而是指可以靜下來思考，而這些東西可能是你生活中、生命中很珍貴的那個點。當你去珍惜這些東西，你會發現，其實你的人生過得很精采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。

人生這麼短暫，一晃眼就過去了。每當遇到親朋好友過世了，就開始想，我應該及時行樂，我應該趕快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。但是為什麼你們平常不去想這些事情呢？如果生活只是這樣，那人還活著有什麼意義呢？為什麼這麼短暫的人生，你不去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情呢？

所謂慢生活的概念是，心態要靜下來，真的去追求你真正想過的生活。而不是忙忙碌碌的，別人該怎麼過，你就怎麼過。當我在念建築系的時候，根本不知道建築師是一個非常、非常好的職業，但是等我畢業時，建築業變成一門很差的行業。我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個而去的，所以畢業後，儘管這個行業很差，我卻沒有因此受到影響。

很多事情，當你用最單純的心態去面對你所有的選擇的時候，那往往可能就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。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，人生其實可以是很簡單的選擇。